【云引未来·数造世界 第十期】技术创新是区块链产业自主发展的第一要素——访中国移动通信联合会区块链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陈晓华
区块链技术将成为数字经济时代的基础设施，在我国未来经济社会发展中占有重要地位。区块链技术在迭代过程中，也面临着数据流通壁垒、标准体系尚待完善、相关人才缺口较大等问题。为此，《中国经贸》记者与中国移动通信联合会区块链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陈晓华展开了深入交流。
《中国经贸》： 如何从战略到战术具体落地十四五规划数字经济产业发展？
陈晓华：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政治局第十八次集体学习时强调，把区块链作为核心技术自主创新重要突破。2020年4月，国家发改委便正式将区块链纳入“新基建”范畴，本次十四五规划更是提出区块链成为新型基础设施的重要组成部分。新基建是中国未来新一轮经济增长的内在逻辑与实现路径的基础，部署建设新型基础设施对于调整产业结构，培育经济发展新动能，促进产业转型升级具有重要价值。区块链作为其中一项基础设施，其独特的技术特性可以很好起到“粘合剂”的作用，将各种新型技术相互促进、融合发展，在与实体经济相关的多种领域、多种场景中更好落地应用，在推动产业转型升级和经济社会发展中发挥积极作用，主要有以下五个方面：
科技链：区块链技术和应用的发展离不开云计算、AI、5G、大数据等新一代信息技术作为基础设施支撑，同时区块链技术和应用发展对推动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发展具有重要的促进作用，它将结合 5G的高效信息传输、大数据的数据价值挖掘、人工智能的自动化、云计算快速数据分析等新技术能力，为探索各行各业和新一代技术深度融合构建科技链。
产业链：当前区块链技术等新一代信息技术正与越来越多的实体行业深度融合，在促进跨地区的制造业协同发展、工业互联、智能制造、数据共享，以及金融赋能实体经济方面发挥着越来越关键的作用。随着集成技术的不断发展，将有效降低企业转型门槛，缩短转型周期，形成数字经济条件下的新型实体经济形态，培育发展新动能。
价值链：目前数据资源在流通过程中遇到的权益体系与监管体系并不完善、分级分类机制缺失，以及安全可靠保障体系不健全等问题，制约了大数据产业的健康发展。区块链则是数据生产要素化和数据资产化的最佳工具，它将有助于数据价值最大化，并提升数据准确性和数据流动性和安全性，打破数据孤岛，发挥数据价值，为产业数据赋能并重构商业模式，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获客成本高问题。
供应链：利用区块链打通产业、产品、物流、支付、金融等数据孤岛，形成数据共享的供应链，区块链能够围绕核心企业搭建一条包括制造商、供应商、分销商、零售商、物流公司、终端用户等在内的联盟链，将资金流、信息流、货物流都记录在链上不可篡改，提高核心企业对供应链的掌控力，进而使得产品高效准确地溯源成为现实。
金融链：央行法定数字货币的短期目标主要还是金融基础设施的建设，包括数字货币生成、发行、投放、存储和安全防护，随着与产业不断融合，未来还将用于创新的场景和设备中，商业银行通过可DCEP连接各行各业，与各大金融机构深度协作，并在必要条件下嵌入智能合约，探索更多场景应用，打造数字经济发展新高地。
《中国经贸》:数字经济在双循环策略中的重要性？
陈晓华：习近平总书记明确指出，“要坚持用全面、辩证、长远的眼光分析当前经济形势，努力在危机中育新机、于变局中开新局”“逐步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可以说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是应对当前国际发展形势不稳定性不确定性增大的必然战略选择。而数字经济将成为双循环策略中的中流砥柱。
从2015年最早提出“国家大数据战略”以来，推进数字经济发展和数字化转型的政策不断深化和落地，2019年11月在河北省（雄安 新区）、浙江省、福建省、广东省、重庆市、四川省等启动国家数字经济创新发展试验区；2020年4月明确将数据作为一种新型生产要素 写入政策文件；2020年7月，国家发改委等13部门联合发布《关于支持新业态新模式健康发展 激活消费市场带动扩大就业的意见》，旨 在支持新业态新模式健康发展，激活消费市场带动扩大就业，打造数字经济新优势。
数字经济作为新型经济形态，以5G，人工智能，大数据，区块链等一系列新型数字技术为核心，具有创新性、融合性、连接性等特征，可有效打通生产、消费、分配与流通环节，从而畅通国内大循环。此外数字经济具有产业关联效应以及融合赋能效应，随着数字技术的扩散与应用促进全要素生产率提升，将赋能实体经济，推动传统产业数字化改造和产业结构升级，由此形成高效的内外联动供应链、产业链和国际产业分工体系，从而畅通国际外循环。未来随着数字经济占比进一步提升，支撑“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经济效益将更加凸显。
《中国经贸》：如何看待数据成为新的生产要素与其价值？
陈晓华：数字经济是以数字化的知识和信息作为关键生产要素，以数字技术为核心驱动力量，以现代信息网络为重要载体，通过数字技术与实体经济深度融合，不断提高经济社会的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水平，加速重构经济发展与治理模式的新型经济形态。在数字经济的四化框架中，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是数字经济的核心，数字化治理是数字经济发展的保障，而数据价值化正是数字经济的发展的基础甚至是本质需求。
中共中央、国务院2020年4月9日印发的《关于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的意见》是中央关于要素市场化配置的第一份文件，围绕劳动力、资本、土地、科技、数据等五大要素领域提出了改革方向，把数据作为一种生产要素单独列出，数据上升为新的生产要素，对数字经济发展起到基础性和支撑性的关键作用。由此可见，数据作为“第五大生产要素”，已成为数字经济时代的核心战略资源。而随之诞生的数据要素市场这一将尚未完全由市场配置的数据要素转向由市场配置的动态过程，则实现了数据在流通中产生价值。但目前数据资源在流通过程中遇到的权益体系与监管体系仍不完善、分级分类机制缺失，以及安全可靠保障体系不健全等问题，制约了数据产业的健康发展。想要进一步释放数字要素市场红利仍需加快推进数据要素市场化配置机制建设，要统筹考虑公共数据和社会数据资源开发利用，由政府牵头成立统一正规的数据的共享平台，带动数据要素的流动，同时加强数据标准化、数据安全监管等支撑体系建设。
《中国经贸》：怎么理解“元宇宙”？下一代互联网综合体是元宇宙发展趋势吗？
陈晓华：10月28日，Facebook正式将母公司名称更改为“Meta”， 称公司将专注于转向以虚拟现实为主的新兴计算平台。Meta意为“超越”和“元”，取自“Metaverse”，也就是近日来创投圈津津乐道的元宇宙。这个概念起源于尼尔·斯蒂芬森1992年出版的科幻小说《雪崩》，指的是人们可以通过虚拟现实设备以另一个身份生活在一个与物理世界分离但始终在线的平行数字世界，这个世界有着持续发展的文化内容和经济系统，同时能满足个体除了进食与睡眠外的一切生活需求。而在信息技术/数字技术的不断加速发展的今天，这一构想正逐渐成为现实。在全球疫情反复的大环境下，线上经济、产业快速发展，人们也已经逐渐习惯于线上化的生活。元宇宙正是整合了多项新技术而产生的下一代虚实相融的互联网综合体。简单来说，它基于VR/AR，脑接口等扩展现实技术提供沉浸式体验，利用AI与数字孪生技术产出场景内容，再由区块链技术搭建经济体系，将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在社交系统上密切融合，并且允许每个用户进行内容生产和世界编辑，同时遵循交易自主、产权明晰等经济规律。
元宇宙将破开当前互联网困局。事实上，随着移动互联网普及率的不断提升，截至2021年，中国互联网流量大盘已经进入相对存量的时代。用户规模趋向稳定意味着互联网流量红利逐渐流失， 而存量市场饱和的结果便是内卷。就当前发展来看，互联网产业在内容载体、传播方式、交互方式、参与感和互动性上已长期缺乏突破，平台形态陷入内卷，有效增长近乎停滞。与此同时，移动互联网市场在反垄断浪潮下监管趋严，由于谷歌，脸书等互联网巨头在网络技术和移动通讯发展的前期积累了大量的资本与生产要素，使得他们已趋于垄断国际互联网行业，同时由于存在着大量非公平定价、非法使用用户数据、业务排斥等严重影响市场效率的问题，势必会让全球互联网发展逐步走向区域割裂甚至脱节。2021 年 2 月 7 日，中国国务院反垄断委员会印发《关于平台经济领域的反垄断指南》，同时外国多家互联网巨头也陆续遭遇反垄断调查。无论是增长空间的见顶还是各国政府对互联网反垄断步调的空前一致，都逼迫着互联网企业颠覆创新以寻求新的增长点，如何从存量市场中发现增量市场成为了当前互联网产业面临的主要难题。而元宇宙概念正是这一突破口，越来越多的企业意识到，互联网技术的发展并非线性，多种技术组合的结果恰好能成为新一代技术革命的关键。
如何实现元宇宙价值链。目前被广泛接受的理论框架是由Beamable公司创始人Jon Radoff 提出的构建元宇宙的七层模型, 从体验场景到底层技术分为：体验（Experience）；发现（Discovery）；创作者经济（Creator economy）；空间计算（Spatial Computing）；去中心化（Decentralizition）；人机交互（Human Interface）；基础设施（Infrastructure）。
体验与发现层：体验层简单来说就是打通人们日常参与的娱乐、社交、消费等现实活动与虚拟世界的壁垒。游戏可以说是目前最接近元宇宙的入口，最知名的例子有主机端的《堡垒之夜》（Fortnite）以及PC端的《Roblox》。这两者采用截然不同的发展路线，却又兼具元宇宙的特性。《堡垒之夜》以传统的大逃杀游戏模式吸引用户，在此基础上不断添加社交、经济等元宇宙要素，逐渐成为了一个超越游戏的虚拟世界。除了与其他世界观角色的联动，还在游戏内举办过电影首映礼，甚至在去年邀请过现实歌手在其中举办虚拟演唱会，创下超过1200万观众观看互动的记录。如果说前者通过核心玩法吸引用户，添加新元素与丰富联动；Roblox则是通过开放式UGC（用户原创内容）平台和创作激励机制实现了玩家主导的去中心化世界。玩家不仅可以参与别人的游戏，还可以利用内设的简单工具自行创作，并通过特有的经济模型在现实中获利。不仅如此，元宇宙还将为用户以游戏化的思维提供更多社交、消费、教育和商务工作的内容，围绕着虚拟经济进行重塑，覆盖各种生活场景，例如VR试衣间、虚拟会议、沉浸式剧院等。
发现层主要聚焦于新用户了解体验层的途径，其中包括广告系统、应用商店类的主动发现机制以及社区类的实时发现机制。在元宇宙中，很大一部分价值体现在用户圈之间的双向互动以及共享内容的传播。一些游戏平台例如Steam可供玩家查看好友最近购买以及游玩的游戏。去年大热的Clubhouse同样提供了这个架构之下的可能性，用户所生成的关注列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他会加入哪间聊天室。这种以去中心化为特征的身份生态系统可以将传播的权力转移到用户本身，内容市场将会替代应用市场成为新的发现手段。
人机交互与空间计算层：人机交互与空间计算层的主要作用是最大限度地为用户提供沉浸式交互体验，另一方面让玩家保持对真实世界的感知。元宇宙需要做到虚拟世界与真实世界结合，甚至虚拟比真实更加逼真，就要依靠拓展现实、空间感知、数字孪生等沉浸式交互技术。随着微型化传感器、嵌入式AI技术以及低延时边缘计算系统的实现，预计未来的人机交互设备将承载元宇宙里越来越多的应用和体验。在人机交互方面，主要由拓展现实技术形成元宇宙的虚实界面，包括VR（虚拟现实）、AR（增强现实）以及MR（融合现实）。VR技术将通过全面接管用户的视觉、听觉、触觉以及动作捕捉（Avatar）来实现元宇宙中的信息输入输出。 AR技术作用则在保留现实世界的基础上叠加一层虚拟信息。 而MR技术可通过向视网膜投射光场，实现虚拟与真实之间的部分保留与自由切换。此外还包括可穿戴设备、脑机接口等进一步提升沉浸度的设备。
在内容生产与空间计算层面，由于元宇宙的体系过于复杂，且内容将会是以实时生成、实时体验、实时反馈的方式提供给用户，对于供给效率有着极高的要求。而 AI技术能通过自我深度学习与进化，智能生成不重复的海量内容，实现元宇宙的自发有机生长从而摆脱人工脚本的限制，允许玩家自由创造。除此之外，AI还可以对元宇宙中无法以人工完成的海量内容进行审查，保证其合法性。搭配数字孪生技术，将进一步让用户或AI能够在虚拟世界内建立真实事物的动态孪生体。借由传感器，本体的运行状态及外部环境数据均可实时映射到孪生体上，从而构建细节极致丰富的拟真的环境，营造出沉浸式的在场体验。
去中心化与创作者经济层：想要让元宇宙真正实现与现实的互通、互动、互换、互融还需要让其拥有独立的经济系统和与现实社会能互相交融的金融属性。之所以当前的虚拟世界无法让用户产生真实感，除去稍显薄弱的交互体验，还因为虚拟世界里获得的资产无法在现实中流通或应用。元宇宙的经济系统既是基础，也是关键，甚至可以说是可以驱动元宇宙不断发展的引擎理想状态下的元宇宙，用户既可以使用虚拟货币在虚拟平台内消费内容，也可以通过一定比例置换现实货币。而区块链技术的出现恰恰提供了完美的解决方案，让元宇宙在经济层面实现了质的蜕变。区块链技术保证了虚拟资产的流转能够去中心化地独立存在，且通过代码开源保证规则公平、透明，使得元宇宙中的价值归属、流通、变现和虚拟身份的认证成为可能。在创作者经济层面，由以太坊ERC-721协议衍生出的NFT将成为元宇宙中内容创作者获取经济收益的主要载体。与比特币等同质化虚拟货币相比，NFT的独到之处在于它提供了一种标记原生数字资产所有权的方法，且不可复制，不可拆分，具有天然的收藏属性，因此非常适用于为内容创作者记录和交易一些独一无二的数字资产，如虚拟艺术品。除此之外，加入了智能合约的交易系统在流转过程中不需要第三方参与即可保证交易的安全性与高效。
基础设施层：5G作为新一代信息技术的连接点将成为元宇宙的通信基础。虚拟现实设备想达到真正的沉浸感，就需要更高的帧数与分辨率，因此需要探索更先进的移动通信技术以及视频压缩算法。5G的高速率、低时延、低能耗、大规模设备连接等特性，能够支持元宇宙所需要的大量应用创新。同时元宇宙有可能以其丰富的内容与强大的社交属性打开5G的大众需求缺口，提升5G网络的覆盖率。而云技术将成为元宇宙的算力基础。元宇宙是大型多人在线游戏、开放式任务、可编辑世界、XR 入口、AI 内容生成、经济系统、社交 系统、化身系统、去中心化认证系统、现实场景等多重要素的集合体。这使得其本身运作对算法和算力的稳定性和可持续性有着极高的要求。要降低用户门槛、扩大市场，就需要将运算和客户端分离，在云端完成计算或是实时云渲染。因此，动态分配算力的云系统也将成为是元宇宙的一项重要基础设施。
我国在本次的十四五规划和2035年目标纲要中首次提出了要大力发展数字经济，推进数字产业化和产业数字化，推动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的远大目标。在这样的背景下，数字经济的未来演进将会是元宇宙的绝佳机遇，同时元宇宙也将助力数字与实体经济的融合。元宇宙通过吸纳信息革命（5G)、互联网革命（web3.0）、人工智能革命，以及XR，特别是游戏引擎在内的虚拟现实技术革命的成果，向人类展现出构建与传统物理世界平行的全息数字世界的可能性，同时引导着信息科学、数学和生命科学的互动。而当前国内正重点推进建设的5G网络、数据中心、工业互联网等围绕科技新产业的数字经济基础设施则为元宇宙技术的融合提供了绝佳的温床。此外，由元宇宙催生出的各种新业态有望在未来成为驱数字动经济下一阶段实现高质量增长的新引擎。数字经济作为一个内涵比较宽泛的概念，凡是直接或间接利用数据来引导资源发挥作用， 推动生产力发展的经济形态都可以纳入其范畴。而元宇宙正是这样一个完整的、自洽的经济体系，是纯粹的数字产品生产、消费的全链条。同时，数字技术的进步往往伴随着部分传统行业的淘汰，而近年疫情又导致制造业加速向无人化、智能化的转型升级，全球失业率猛增。随着各国对元宇宙逐渐重视，普华永道预计“元宇宙”相关经济将迎来大幅增长，市场规模在2030年有望达到1.5万亿美元；彭博行业研究预计“元宇宙”市场规模将在2024年达到8000亿美元。这意味着元宇宙”在产出经济效益的同时也将释放大量的就业机会和收入来源。在有元宇宙的世界里，身处世界各地的人们可以高效沟通协作，全面联网的智能设备将有效联动，产业链协作将变得更加透明高效，促进数字经济与实体经济实现更深层次的融合，进而赋能实体经济走向新空间、打开新市场、找到新突破。
综上所述，元宇宙作为备受关注的下一代互联网综合体，给互联网产业乃至整个经济体系所带来的巨大机遇和革命性作用毋庸质疑。目前元宇宙概念面临的最大问题仍然在技术层面，欲打通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的“虫洞”，需要VR, 区块链、数字孪生等产业链的不断技术突破。相信在科技的不断迭进与人们对新型互联网生态的需求下，打造出一个高沉浸感且嵌有情感链接、社会关系以及自由市场的平行数字世界只是时间问题。
